窒息。
反应过来,就已经在这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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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水?”他一边冷静的尝试向上游动,一边用因缺氧而剧痛的大脑认知环境。四周和向下都是黑色。彻底的黑色。只有上方透着篝火般的光,看起来离外面很远。也许是因为空旷,只能听到心脏泵出血液的声音,唯一能实际感受到活着的证明。
体力在冰冷的水中逐渐融化,指尖开始丧失触感,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体表感官,只有胸口传来想要空气的撕裂痛觉。看向上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,微光让一切像醉意朦胧般迷乱。他尽可能在脑中重复着无意义的语言来保持意识,手臂在水中继续搅动着身体却不能再向上移动一寸,心脏炸裂般猛烈跳动,肺部燃烧般疼痛渴求着氧气。周边的寂静随之变得喧嚣,水流变得湍急浑浊。他感觉到死亡在脖子上套住了绳索。
一分钟后,这片水域恢复了平静。
他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醒了过来。
“下课了吗...”他甩了甩麻木的双手,站起身。窗外橘红色的夕阳投射在教室正前方的墙壁,时钟指向六点半。他随手收了收桌上的书,一张小纸条慢慢悠悠的从书中滑落,飘在地上。
他突然感觉到强烈的眩晕,下意识蹲在地上。橘红色的光线在旋转的视线里扭曲成了日光灯的炽白。教室里似乎突然开始嘈杂,脚步声嬉戏声混在一起。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晰又混乱的声音。
“纸条,可以递一下吗?”
一滴眼泪落在纸条上,模糊了字迹。
“项脊轩,旧南阁子也。室仅方丈,可容二人居...”
“可容一人居!”
“两人同居不是更好?”他把书卷成筒状,对着她耳边小声的说,带着笑意。她撇过头,但是他知道她的脸颊一定是红色的。他就喜欢她害羞的样子,像醉汉贪杯于梅酒初酿的酸甜。
“室仅方丈两个人怎么住啊,起码也得百丈才行。”她突然转过来,看着他笑着说,“好好背书啦你,待会大学都考不起还怎么买百丈房?”他也笑了,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坚定的光。
“项脊轩,旧南阁子也。室仅方丈,可容一人居。百年老屋,尘泥渗漉...”
再睁开眼,是白到让人心慌的天花板。冷淡的灯散出凛冽的光在病房里铺开。
“这是...”她微眯着眼,慢慢起身。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只能躺回床上。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,让她无法专心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。她只记得一个声音。这个声音算不上好听,甚至让人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轻浮而浪荡的人。可只有这个声音让她感觉到安心,仿佛可以抵御全世界所有的困难。
他说,活下去。
“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,过去的事情...”
“会的。”他不想听完朋友的话,他很清楚朋友接下来要说些什么,但那只会让他重新拾起过去的痛苦,他已经不想再感受了。如果当初没有约定去旅行,如果当初没有定下那么多未来的期许,如果当初…
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。
他摇了摇头,朋友担心的看向他,却被他的眼神堵住了嘴。
“放心吧,我没事。”因为,她要我好好活下去。
“ 在某处 另一个你 留下了
在那里 另一个我 微笑着
另一个我们 还深爱着
代替我们永恒着
如果能这么想 就够了”
数年后。
“最后确认,你是否自愿参加实验项目?”两个实验人员在记录着各项数据。
“是。”他戴上头盔,整理好身上的仪器。
“人类史公元二零三五年第一次爱因斯坦-罗森桥传输活体人类实验,准备完毕,开始倒数。”
“三...”
她其实很紧张,三秒后也许就能见到他,也有可能被引力撕扯,灰飞烟灭。但是她依旧选择这么做。
“二...”
当年他们约定一直毕业旅行到录取通知的发布。为了缓解等待的压力,他们决定去海边,却没想到在海中遇上了没有任何预警的台风登陆。在帆船即将被狂风掀起的那一瞬间,她将锚绳绑在了他的身上,笑着说,一定要活下去。
“一。”
…等着我。
“实验开始。”
粒子风暴。
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。实验人员说过,由于虫洞的排异可能会产生小规模粒子混乱,但导致的后果也只有些许波动,只要找准预定时空的位置是可以抵抗住混乱到达的。
“这是...”她有些呼吸困难。
眼前的景象,和那天的风暴一模一样。
他意识到了什么,放弃了原定通道,一头栽进了风暴内。
落下云端的瞬间,他看到了被卷起的帆船上闭着眼流泪的她。
“明明自己也很胆小嘛,还逞英雄。”他笑着坠落向她。
落入海中的瞬间,她看到了被锚绳缠绕着他复杂的眼神。惊讶,绝望,后悔,悲伤。
她笑着游向他, “我来了,别怕。”
看着安静躺在沙滩上的她均匀呼吸着,他慢慢坐在了地上。腹部还未取下的帆船碎片已经让他痛到麻木了。“应该快到了吧。”他看向水面。
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把他拖到岸上,背上伤口流的血好像已经有不少了,她有些脱力。“如果没猜错的话。”她看向了岸边。
两个小时后,救援队发现了躺在一起的他和她,还有两个破损不堪的头盔。
台风过后的新鲜空气拌着淡淡的海风吹进了病房。
“虽然风暴很吓人”他坐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,看着天空,“但过后的天空真的好干净。”
“你们真是命大,台风登陆还在海边的人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。”进行例行检查的医生过来感叹,“说来也奇怪,救援队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俩还躺在一起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两个人都活下来了。”她看向了他,两个人笑得很幸福,“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们,如果能找到一定要好好感谢。”
海风淡淡吹拂平静的海面,看不出一丝风暴的痕迹。